“科斯魔,吃得太快,会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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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修看着对面的科斯魔,平静的提醒着。
但格蕾修忘了,如今的科斯魔,他已经不会再感到头疼了。
因为,如今的科斯魔啊,他已经没有人类意义上的头了。
科斯魔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把他自己的头也吞噬了当做力量来源了。
毕竟之后,格蕾修画出来的头,更好用一些。
甚至于,比这个梅比乌斯造出来的头更加好用。
“我知道了,格蕾修。”
空空如也的思绪令科斯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只是习惯性的,回应着格蕾修的话。
窗外的月色透过窗子,照在二人面前的桌面上。
花花绿绿的冷饮早已杯盘狼藉。
就像葬礼后无人打扫的墓碑一样,混乱,而又凄凉。
不过二人都并不在意这一点,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葬礼,他们参与过很多次了。
有亲人的,有朋友的,甚至还有不认识的陌生人的。
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之后的沉默应对,再到最后的,繁文缛节——
原本是不会这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格蕾修记得,那大概是在爱莉希雅再也没有办法从奇奇怪怪的地方钻出来捏她的脸蛋的时候。
那大概,是在祂死后,人类文明最后的回光返照的时候。
“格蕾修,我们不能退啊,后面的城市里,还有十万人啊!十万人!”
格蕾修看着那个已经记不清面目的战友,倔强的小画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你就算现在一个人冲上去也没有用的!那是在送死!你已经没有颜料了吧!”
他说着。
“用我的吧,格蕾修,你,能用我,去为人类文明争取一些时间的吧。”
他们说着。
莫名重合的声调仿佛异口同声的意志一般,令格蕾修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又再痛了吗?”
科斯魔习惯性的看向停下了的格蕾修,尽管如今的科斯魔,他已经记不清格蕾修是因为什么而感到痛苦的了。
不过痛,或者说,能够感受到痛苦,也算是个好兆头。
至少这说明,如今的格蕾修,还有着重新回归人类的可能性。
尽管,那不多。
“已经习惯了,科斯魔,我是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
格蕾修平静的说着。
“因为科斯魔是个怕寂寞的孩子。”
科斯魔疑惑的挠了挠头。
我,怕寂寞吗?
奇怪,头好痒,是要脑子要长回来了吗?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科斯魔想不起来许多事情了。
但在看过了祂之后,科斯魔,他现在只想回到那广袤无垠的星空之中。
用那已经熟悉道袍无法忘却的,崩坏意志和星际崩坏兽们组成的联合,来填补他内心中,莫名的空洞。
崩坏,必须消灭。
科斯魔并不在乎这个微弱的声音,他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去继续吞噬那些熟悉的事物而已。
至于为什么?
算了,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
科斯魔并不想再继续去想那么多,他只想,只想什么来着?
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份值得继续追随下去的温暖,而科斯魔,他只想在这份温暖最后带来的余晕和错觉尚未消退之前,回到那个令他熟悉到不再需要思考的地方,做着那些不再需要思考的事情。
而格蕾修,她,科斯魔不知道她应不应该留下来。
但格蕾修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孩子,从来都不是,她有着她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做出她自己的决定,更会绝不退缩的,为她所做出的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是,真的还要让格蕾修,继续去做那种,等同于自杀的事情吗?
科斯魔习惯性的思考着,但却又习惯性的,无法得出任何结果。
他不想就这么算了,但他却只能就这么算了。
科斯魔并不会因此而生气,因为,他已经没有生气了。
付出与牺牲在漫长的生涯中,已经逐渐成为了他们习以为常的常识。
仿佛,那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的一部分。
但格蕾修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也曾经享受过那段不需要付出与牺牲,也能平静生存下去的美好日常。
就像如今这样吧?
格蕾修看着科斯魔陷入沉思的样子,她知道,科斯魔,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格蕾修也很清楚。
她自己所失去的部分,也,并不比科斯魔少多少。
只是,格蕾修很清楚,她那份从某种意义上源于空白涂黑的唯心力量中,依旧残留着某种仿佛祂本身一样的范例。
所以,即便是损失了再多,只要格蕾修的唯心力量尚未枯竭,格蕾修所拥有的颜料,尚未干涸。
格蕾修就总能勉勉强强的维持着她自身的存在,或者说,以勉强算是活着的方式,存续下去。
就像一副破破烂烂,修补涂改了无数次的画作一样。
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仅由颜料构成的画作,并不是画作吧?
格蕾修不想就以那种残损的姿态存续下去,即便可能有些任性,格蕾修也想着,能够留给后世一副还算完美的作品。
格蕾修啊,她依旧记得,她曾经也是一个天才的小画家,那个时候,她的爸爸,妈妈,都很爱她,然后,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这里啊,爱莉希雅在找你们。”
华从门外缓缓的走进来,一旁的科斯魔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华愣了愣,她认真的审视了一下二人的情况。
并不充沛的颜料所构成的虚假表象在认真起来的华面前不过是一个一戳就破的幻影而已。
惊愕,叹息?
华知道,她此刻的内心之中,并没有这些情绪。
唯有的,不过是那丝丝缕缕不断将要漫上心湖的痛楚,和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再试图卷土重来的悔恨而已。
察觉到华的举动,科斯魔瞬间出现在了格蕾修身前,组成了战斗姿态。
格蕾修下意识的想要出手,随后才反应过来,华,至少现在的华,不是他们的敌人。
“我,抱歉。”
沉默了许久,华退后半步,示意她并没有恶意。
科斯魔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算了。”
科斯魔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合不合适,但,无所谓了。
格蕾修终于修复好了被华戳破的表象。
“爱莉希雅,我们不应该再把她拉扯进这种为难的事情中了。”
格蕾修的声音中依旧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但,华知道,格蕾修,她很认真。
华看着格蕾修那认真的小脸,作为曾经的同伴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例外,格蕾修总是会在某些重要的关头,表现的,十分成熟。
即便这种成熟,总是令人异常心痛。
“你们知道了?”
华对此并不吃惊。
“融入如今的人类文明,那至少需要我们放弃掉如今非人的那部分力量。”
格蕾修看向了科斯魔,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结果很显然,无论是格蕾修,还是科斯魔,目前都处于一种,类似于灰电平衡的状态中。
只要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发生,他们就会像是即将走向末路的恒星一般,将他们真实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挥发出来。
那种场面,格蕾修并不想看到。
而科斯魔,他,也不想。
华看着格蕾修那张尚且稚嫩,但却莫名沧桑的小脸。
格蕾修,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去照顾的孩子,正相反,很多时候,他们这些大人,反而受到了格蕾修的照顾。
“祂,或许还有办法。”
华深吸了一口气,她并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格蕾修看着华,不是很明白,她是怎么问出这种天真的问题的。
“华,我们,不能过于依赖祂的。”
格蕾修很清楚这个道理,但她也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祂所能给予我们的,不过是一个起点,一个更加美好的可能性,但实现那份美好,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努力。”
格蕾修看着华,她知道,也许,是华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挫折与打击了吧。
历历浮生,无非败而后成。
那,如果,败而不成呢?
“也许,是我太过贪心了吧。”
华知道,她越是想什么都抓住,就越是什么都抓不住。
她什么都没能留下来。
因为有着那个留存在这个世界,一直陪伴人类文明成长到如今地步的华在,所以,在融入如今的人类文明这方面,华,也许的确是快了那么一点。
“华,天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那证明了,你还能够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是凯文。
他,来了。
“奇怪,小格蕾修,她到底去哪里了?”
爱莉希雅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有找到格蕾修的人影。
芽衣抱起双臂,沉默了片刻。
虽然格蕾修和科斯魔的气息一向都是那么难以寻觅,但,也不至于隐秘到这种程度。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蓬莱寺九霄莫名的,有些焦急的说着。
爱莉希雅停下脚步,她猜到了,格蕾修,她大概是带着科斯魔在躲着自己。
那两个孩子还真是,令人没办法放心下来啊。
不过,从年龄意义上来讲,真正算是一个孩子的人,其实是爱莉希雅自己吧?
咳咳咳,爱莉希雅将这个奇怪的念头压在心底,她知道,那两个孩子,也许只是不希望再把如今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她再卷进那种麻烦的事情之中。
只是,傻孩子们啊,大家都在人类文明这么一条船上,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置身事外呢?
不过,小格蕾修,她的能力的确在隐藏行迹这方面很有优势,所以,果然还是需要一点点帮助啊。
“天色不早了,再这样寻找下去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们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帮助。”
爱莉希雅摸了摸她的衣兜,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失去了力量之后果然很麻烦,至少,想要把帕朵菲莉丝轻易的哄出来也变得麻烦了许多。
“只要是亮晶晶的东西就行吧。”
芽衣看着爱莉希雅,平静的伸出手,一枚闪闪发光的透明硬币在夕阳的折射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芽衣不怎么了解这里的帕朵菲莉丝,但,往世乐土中的帕朵菲莉丝,芽衣还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
“芽衣真是好贴心啊,难怪小白那么喜欢你~”
爱莉希雅笑着伸出手,接过了芽衣递过来的透明硬币。
芽衣看着同样自来熟的爱莉希雅,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你们之间的区别,还真是令人难以分辨。”
爱莉希雅,她的确有着某种,几乎无法被人群所掩埋的特色。
无论是哪个爱莉希雅。
“那芽衣可不能记混了哦~不然,人家可是会很伤心的!”
爱莉希雅不介意和芽衣之间达成更加亲密的关系。
不过,在那之前,她们必须要足够信任彼此才行。
芽衣有些头疼的捂住了额头,虽然也的确算是很熟悉了,但,这种自来熟的性格,还真是有些难对付。
而更加奇怪的是,芽衣她突然察觉到了,爱莉希雅和琪亚娜身上,某种相似却又并不相同的特质。
这种发现令芽衣隐约有些不安,至少,芽衣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曾经发生在爱莉希雅身上的事情,再次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琪亚娜的身上。
不过,要想做到那一点的话,芽衣清楚,她还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一点才行。
自我的打磨是急不得的,但,对于自我的修行,和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这一点上,其实并不冲突。
尽管,按照如今芽衣所前进的道路来说,力量,实在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事物,但,人总是要做出一些取舍的。
璀璨夺目的亮晶晶之物在爱莉希雅的手中高高抛起,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如同被束缚的灵魂一般摔向地面。
“爱莉姐?”
这种召唤帕朵菲莉丝的方式,大概也是爱莉希雅独有的窍门吧。
曾经无比接近“命运的丝线”,尽管那让爱莉希雅吃尽了苦头,但也让爱莉希雅,对于命运这种不讲道理的力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不多,但足以,让爱莉希雅可以稍稍的,利用一下帕朵菲莉丝那同样不讲道理的好运气了。
有些陌生的手感令帕朵菲莉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而且,这种材质,不太像是爱莉希雅制造的水晶花啊?
哦,对了,爱莉希雅,她已经不能再使用“魔法”去制造水晶花了。
悲伤被掩埋在心底,帕朵菲莉丝的脸上带着习惯性的,近乎与谄媚的讨好般的笑容。
“看来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小帕朵你还是没有克服这种本能啊。”
爱莉希雅知道,和其他变化极大的同伴相比,帕朵菲莉丝,她真的是运气很好的那种。
即便同样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但帕朵菲莉丝身上那被时光所留下的痕迹,却少的近乎于可怜。
以致于,帕朵菲莉丝几乎能无缝的接入到如今的人类文明之中,甚至连违和感都不会有多少。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好运气吧?
即便,帕朵菲莉丝,她可能并不想要这份,“好运气”。
帕朵菲莉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习惯性的装傻充愣着。
尽管帕朵菲莉丝即便不需要动动脑筋,也能够知道,有些事情她是不应该去帮忙的。
但爱莉希雅总是有着能够令人无法拒绝的办法。
“小帕朵,你知道,鸟为什么会飞吗?”
唉?
帕朵菲莉丝愣了一下,如果她没有猜错,爱莉希雅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将她揪出来,应该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去找小格蕾修的吧?
不过,唯独在这一点上,帕朵菲莉丝有着和格蕾修他们一样的看法。
爱莉姐过去是那么的辛苦了,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个,从这个泥潭中脱身而出的机会,就不要再这么轻易的,重蹈覆辙了。
无论是那个曾经的崩坏意志,还是不知道有没有开始动手的崩坏文明,他们毫无疑问的,都已经对爱莉希雅这个个体进行了完整的解析。
也就是说,只要爱莉希雅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她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会被那些可恶的家伙们预判,然后,然后——
帕朵菲莉丝终于发现她不知道为什么而走神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小帕朵,还有小格蕾修。”
爱莉希雅认真的看着身前沉默下来,脸上的悲伤几乎掩饰不住的帕朵菲莉丝。
“爱莉姐,英雄有英雄的活法,凡人也有凡人的活法,你已经做过英雄了,这次,就当一个凡人,可以吗?”
明明都已经死去又活来好几次了,就不能,更珍惜一下自己吗?
帕朵菲莉丝明明知道爱莉希雅是一个怎样的人,却依旧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冀,向爱莉希雅乞求着那种不切实际的愿望,能够得以实现。
但奇迹不会出现。
“我始终相信你们,相信大家。”
爱莉希雅没有正面回应帕朵菲莉丝的话语,她只是认真的按住了帕朵菲莉丝的肩膀,用那份最为诚挚的自我,去回应帕朵菲莉丝那不切实际的愿景。
“而且,我也没有别的退路了,不是吗?”
此乃谎言。
爱莉希雅知道,如果她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向空白涂黑那里,取得她应有的安眠。
而她已然剩下不多,甚至几近于没有的历史使命,也正好可以被那位成为星神的爱莉希雅所接手。
帕朵菲莉丝也知道,毕竟,好运气这种东西,也还是有着一些比较稀奇古怪的用法。
帕朵菲莉丝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弱,毕竟,即便是曾经十三位英杰中最弱的帕朵菲莉丝,也是在拥有了歼星之力后,才很艰难的,凭借着那份好运气拿到这个称号的。
但帕朵菲莉丝知道,她对得起她自己的英杰之名,对得起人类文明,却唯独,对不起爱莉希雅。
帕朵菲莉丝知道,她实在是亏欠了爱莉希雅太多,就像,她剩下的那十一个同伴们一样。